Chapter 71

那夜兩個人徹夜未眠，林妍看了一晚上的雨，容亦在走廊抽了一晚上的煙。

他們兩個人捅開了最後一層的窗戶紙，卻在看見真相的時候默契的選擇了沈默。

林妍依舊每天會在早晨看到餐桌上王媽準備的一碗肉粥和每天變著花樣的小點心。依舊會被隔壁的小子遇萌的吐奶。

她把子遇抱在懷裏的時候，常常在想，這麽軟萌的一個團子，為什麽伊南能舍得下心來扔給容亦。

一連幾天她沒有見到容亦，聽王媽說他這一周要在醫院值班，應該會在值班室裏休息。她當時哦了一聲，轉身去逗懷裏的孩子。

她後來常常想起那天夜晚兩個人相對無言的沈默場景，總感覺心裏有塊地方空落落的。她已經很久沒有了季博言的消息，季博言自從那次走了之後，就像是一滴水在陽光下蒸發，尋不到一點影子。

新聞上沒有，電話也打不通，按說如果成功了，這麽大的走私案件應該會被新聞播報吧。

可是沒有，一切都風平浪靜，就連小偷偷竊的案件都沒有，生活和諧，國家富強，民主自由。系統那些所謂的任務，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季博言那麽厲害，應該沒什麽問題吧，他可是上校呢。”林妍拉拉子遇軟糯的小手，輕聲說道。

懷裏的團子似乎是聽懂了她的意思，咿呀咿呀的笑著。

孩子很小，但是不怎麽怕生人，林妍帶了他兩天，也逐漸開始親近起來。她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身子要孩子也很困難，於是看到子遇的時候經常想起她看到子遇的第一眼，容亦問她，這個孩子要嗎？

為什麽不要啊。她比想象中要喜歡小孩子多多了，想要給他自己小時候沒有得到過的愛，想要讓他衣食無憂快樂的長大，想要陪著他經歷過人生的沒一個階段。

她沒有想過這是別人的孩子怎麽怎麽，她想的只是孩子對於容亦來說，是個怎樣的存在。

她不介意，並不代表容亦也不介意。

林妍想到這裏輕呵了一聲，她在想什麽啊，容亦現在還跟她僵持著，想什麽孩子不孩子的，以後他們兩個會怎麽樣，還說不準呢。

林妍哄著懷裏的孩子吃了午餐，將他哄睡著了放進嬰兒室交給王媽，轉身走進容亦的書房。

他的書房很大，四面全是一些厚厚的巨著，按照圖書館嚴格的編號排列著，多半是醫學著作和一些哲學著作。林妍小心的關上門，站立在一進門的照片墻上，駐足了很久。

照片上是很早之前那種相紙，入眼的是容亦的母親，年輕貌美的像個演員。容亦像他的母親多一點，清秀斯文，卻沒有半點女氣。

旁邊的照片裏是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容亦那時候還很小，板著臉還有些嚴肅。

林妍摸摸她的臉頰，手指停在最下面的一排照片上。

上面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和年幼的容亦，旁邊還有一個膽怯的抱著布娃娃的姑娘。另一張是陳微言和容亦還有女孩年幼時的照片，他們坐在一個閣樓的畫室裏，湊擁在一起。

林妍想起和容亦對質的那晚，她淚眼朦朧的看了一眼書房的那張照片，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麽。

照片上的人她都很熟悉。現在想起來，一個是幼年時將她帶出孤兒院的恩人，另外兩個是在這段時間第一次讓她感覺到還有玩伴這種存在的人。

說句實話，如果不是看到自己和陳微言還有容亦拍的這張照片，她都要忘了自己曾經還有這麽一段寄養在其他人家裏的時間。

她早已記不清他們叫什麽，長什麽樣子。生活過早的壓迫和病痛的折磨，早已沖淡了她幼年的這一段記憶。

她只記得那時候一個好心人帶著她回了家，他家有一個小兒子，隔壁還有一個鄰居，總是放著好好的路不走，翻墻過來教她畫畫。

原來一開始，自己身邊就是當年給自己溫暖和力量的人。

陳微言這個二世祖，真的是從小就沒有安頓過，長大後還是那麽愛玩。至於容亦，她還記得當時從樓梯下下來的時候，那個板著臉打量她，別扭的拉著她玩的那個男孩。

林妍呆呆的看著面前的照片，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言去表達自己的心情。她想起不知道是在哪裏看到的一句話。

這世界不過是一個圓，一路上兜兜轉轉，還是會回到最初的那個地點，遇到最初的人。

“還記得嗎？”身後響起一聲低沈的聲音。

林妍轉過身，只見容亦穿著一件深色的西裝，身子挺拔的站在她身後，他今天帶著一副平面鏡，細看眼下還有些烏青。

“熬夜做手術了嗎？看著精神不大好。”林妍抱抱胳膊，向前走了兩步。

“嗯，連坐了幾臺手術。”容亦脫下身上的西裝掛在旁邊的衣架上，伸手解開襯衫領口的兩粒扣子，倚在書桌前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

“哦。”林妍有些尷尬，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容亦看著她盯著腳尖，目光有些疲憊。

季博言回來了，連夜帶著他的部隊，一下飛機就轉到了醫院。他們這次傷亡有些慘重，他出院門幫忙擡擔架的時候，看著旁邊蒙著白布的屍體嚇了一跳。

還好季博言不是什麽大傷，除了幾處不致命的槍傷外，失血過多外，並沒有什麽大問題。

只是其他幾個病重的士兵有些棘手，連夜沒有休息做完了手術。

臨回來的時候他抽空見了一趟季初，將手上趕了很久的醫學報告和視頻報告交給了他，季初笑著對他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

容亦卻長舒了一口氣，他和季初的交易，到此為止了。以後誰也不會在妨礙誰了。

“我先出去了。”林妍指指門外，小聲說道。

容亦看著她飄忽的眼神，嗓音有些沙啞：“陪我出去一趟吧。”

“嗯？”林妍擡頭，看了一眼他：“不休息嗎？你看起來很累。”

“不了，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容亦站起身，扣上襯衫的扣子，他打開衣櫃拿出一件黑色的西裝，然後又去林妍的衣櫃裏拿出一件黑色的風衣，為她穿戴好才出了門。

林妍一頭霧水的被他拽上車系好安全帶，一路駛向郊區。車後是兩束白菊花，林妍看著窗外逐漸荒涼的景色，心裏有些了然。

“去祭拜誰？”

“我父親，還有微言。”容亦沈聲說道。

陵園的空氣潮濕，入眼全是高大的墓碑和蔥郁的樹木。林妍站在容亦身後，看著面前的墓碑，上面是容亦父母的照片。

她一直沒有聽過容亦提過他父母，看來也是早逝了。他們兩個人現在是孤零零的兩個人了吧，唯一不同的是容亦還能祭拜她的父母，而她自己，連自己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父親現在看到他當時帶回來的女孩長這麽大了，應該也會很欣慰了。”容亦輕輕握住林妍的手。

林妍勾勾嘴角：“是啊，當初多虧叔叔帶我出了孤兒院，後來才有機會上大學，去工作。後來還這麽巧遇到你成為我的主治醫生。”

她看著墓碑上兩個人的照片，有些感慨，這麽算來，容亦一家子，都算是自己的恩人了。

她掃過容亦緊緊握著她的手，出聲問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叔叔從孤兒院帶回來的那個女孩？”

“一開始不知道，後來因為工作需要查了你的檔案，才發現你是父親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容亦側目看向她，她的臉色最近有些好轉，臉頰也開始有些血色，不像之前那麽蒼白。

“我一直很後悔，林妍。最初的時候，我就應該說服父親將你留下來的。”容亦的這句話觸動著林妍的內心，她的心仿佛一下子柔軟了下來，不是因為這句話多麽動人，而是這句話他的每個字裏都能聽出來溫情。

“留下來做什麽，兄妹戀嗎？”林妍開玩笑，轉頭看向她。

“哪怕是兄妹戀呢，總比要錯過你那麽些年要好。”他的語氣認真，說的林妍一滯，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才好。

容亦摸摸她的長發，將她拉進懷裏：“我跟季初的交易結束了，軍方也解除對我們的控制了，現在我能說毫無畏懼的去說愛你，不用擔心會不會因為其他原因分開或者受阻礙，只是害你這段時間一直傷心，我很抱歉。”

“所以你要在叔叔的墓前向我告白嗎？”林妍有些淚目，似乎像是身上卸下一副重擔，從現在開始，她終於也是為了自己而活了。

沒有醫學實驗，沒有無盡的治療觀察，不是為了系統任務，不是為了什麽該死的軍方行動。只是她自己，一個獨立的完整的個人。

“不算是告白，算是求婚吧。”

A word love letter：

求婚，在陵園求婚嗎？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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